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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园区的故事|方洲路北的松树

时间: 2024-09-19 09:30 |来源: |浏览量:|字号:

第一次遇见这棵松树,是在十八年前一个春日的清晨,我去园区第二实验小学参加面试。

园区的道路宽阔笔直,从津梁街右拐进入方洲路,远远地就看见一棵大树郁郁苍苍地立在前方。

沿着园区三中(现改名为“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”)的校园向西走,经过热闹的操场,到达宽敞的校门口,就感受到了这棵树的气势——傲然苍劲,昂藏欲起,青天似乎也为之一低。高壮雄武的身子稍稍地倾向方洲路,坚劲的枝条向四周斜伸出去,一层一层又一层,挺秀而充满力量。

继续向西走,它的模样越来越清晰。树干粗壮挺直,淡褐色的树皮有些龟裂,看上去嶙峋古朴。大枝舒展,轮生的枝条微微向下斜伸,暗绿色的针叶螺旋状地生长着,针叶短而密实,齐刷刷的,非常可爱。新长出的枝条纤细柔软,颜色亮绿喜人。枝条的末梢向上翘起,嫩绿的针叶努力地向上,向上,似乎要改变枝条下斜的趋势。

几条枝叶遮住了人行通道。我停住脚步,仰起头,绿色的枝条浅浅地勾勒出天空的脉络——天空纯蓝得像一汪汪湖水,一缕阳光洒在树枝上,这些湖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熠熠生辉。一阵微风拂过,淡淡的松脂清香沁入心脾,不由神清气爽。

面试顺利,再经过层层考核,九月份,我如愿进入园区第二实验小学工作。每天上班下班,我都会从这棵树下经过,然后带着清新的松香味进入校园,走进课堂。

又是一个九月,班级里转来一个孩子——凌。第一次见凌,也是在清晨,初秋的阳光藏在教室窗台的花朵上,微笑着倾听教室里的书声琅琅。

“啪”,教室门被推开,一个男孩出现在门口。瘦小的身子佝偻着,无力地靠着门框。我向同学们简单介绍了他,然后引他去座位,他摇摇晃晃,如风中蒲柳般荡到座位上。他的腰一直佝偻着,作业本上的字瘦小无力,歪歪扭扭,时而还会缺个“胳膊”少条“腿”。找他聊天,他靠在椅子上,神情漠然,声音极低,话语很少。

慢慢地,他在班级有了一些朋友。几乎每个课间,我都看见他的身边围着一群男孩,听他讲老家的趣事,或是聚在一起,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什么。这个时候的他像变了一个人,眉眼活泛,神采奕奕。

一天,年级组长过来,反映凌在路边一位老师的车上写了不雅的字。凌非常干脆地承认了,说是看车上落了一层灰,一时没忍住,就写了一些字。

那时,我们的教室在紧靠着园区三中的教学楼上。我跟他站在三楼的走廊尽头,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棵松树。

我给他讲述我与松树的故事,他告诉我他父亲是这里的环卫工人,忙碌而且辛苦,母亲在附近小区里打扫楼道。他的弟弟今年上幼儿园了,于是父母通过积分入学政策,将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的他接到这里上学。但是,他并不愿意来城里上学。

课间,我经常找他到走廊尽头聊天,聊他,聊他的弟弟,也聊那棵松树。

有一次,他鼓起勇气请我陪他去看看那棵松树——他自己看过几次,没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。

正是晚春,松树繁茂的枝叶间刚刚孕育出一颗颗淡绿色的小松果。这些松果,像初生的婴儿,清新娇嫩,被深绿茂密的针叶们小心翼翼地捧着,温柔地呵护着。

凌对这些玲珑可爱的小松果很感兴趣。我告诉他,去年春天,松树的雌球花就开始授粉,等待13个月后,也就是上个月,才受精结出这些小松果,这些小松果将在今年10月份成熟,如果从大小孢子发生算起(前一年的秋天),到松果成熟需要整整26个月,跨越3个年头。

凌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,目光停留在那些针叶中的小松果上,舍不得挪开。正是放学时间,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走过来,一个孩子指着树上的松果,惊喜地喊道:“快看,松树结果啦!”一群孩子围上来,叽叽喳喳,指指看看,均是满脸欣喜。

从那以后,凌迷上了松树。我送给他一本厚厚的笔记本,他在上面记载了松树的种类、习性等知识,还摘抄了有关松树的诗词文章。小学毕业后,凌进入附近的初中就读,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园区三中,后来又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大学。

一个雪后的冬日清晨,天寒地冻,我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,在小区里遛狗。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唱着歌开着垃圾车从我身边经过,歌声欢快活泼,温暖了冰冷的天气。他戴着绒线帽子,厚厚的围脖一直拉到眼睛下面。车子在垃圾房前停下,他一偏腿,从车上轻快地跳下,熟练地将车上的空垃圾桶卸下,再将垃圾房里装满垃圾的垃圾桶拖过来装到车上,动作娴熟流畅,很快,他扣好车子的挡板,又哼起欢快的歌曲,准备出发。

“汤老师吗?”突然,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声。

我愣住了,下意识地摘下口罩。他也摘下帽子,拉下围脖。

居然是凌!

他看出我的惊讶,解释道:“我爸爸负责这一片的垃圾收集,这几天,天气太冷,爸爸感冒了,正好我休年假,就自告奋勇地来了。”

我问起他的生活和学习,他笑笑,说:“挺好的。现在北京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。”说到这里,他似乎有些感触,稍微停了停,接着说:“我特别感谢当年您带我认识了方洲路北的那棵松树。在小学时,我就下决心一定要考上隔壁的高中。高中阶段,我在教室走廊就可以看到这棵松树。课间,我会远远地看一眼松树,背几句诗词,特别解压。”

他还要工作,我们匆匆告别。他哼着歌曲渐渐远去,那歌声较之来时,更为欢快活泼。

我仿佛看到了那棵松树,他顶着厚厚的积雪,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,挺立在方洲路北,挺立在园区第二实验小学与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之间,满身苍翠,坚忍不拔。不由想起丰子恺的《松下闲逸图》:门前苍松,不慕春风,不识衰荣,终岁青葱。

作者 汤建英

《苏州日报》2024年09月19日A07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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